新華社合肥9月26日電 題:消防兵陳三喜:“逆行”十九年,使命感已經刻在骨子里
新華社“中國網事”記者朱青
直到十八年后,陳三喜依然無法忘記,那股爆炸后石灰與血腥交織的濃烈氣味,讓剛入伍一年的他感到了恐懼。
2000年10月,安徽省合肥市一住宅小區發生燃氣爆炸,11人身亡。對于一個剛入伍的消防兵來說,那是陳三喜第一次聞到死亡的氣味。
如今,消防員被稱為“最美逆行者”,而經歷了4000多次救援、挽救了1000多個生命的陳三喜卻深知,恐懼是每一個“逆行者”的起點,也成就了日后他們為生命的奮不顧身。
再早一點
“再早一點”源自陳三喜新兵時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懼,那一次的震撼,使得“再早一點”變成了貫穿他職業生涯始終的迫切渴望。
“十幾年過去了,那天的每一個細節都很清楚的在我腦海里,一直不會忘。”陳三喜說。
他難以忘卻的正是2000年10月的那次小區住宅燃氣爆炸事故,那年他20歲,新兵出警的好奇興奮,被11人死亡的慘烈現場擊碎。
“整個樓板塌了下來,窗戶被震飛出了十幾米遠,墻上地上,到處都是血。”他說。
年輕的陳三喜在隨時可能發生二次爆炸和垮塌的現場搜尋,期待能夠找到幸存者,當他看到一根染滿鮮血的鋼筋時,憑經驗用力拉扯,一個人影竟然倒向他。
“等我看清楚的時候,發現那是一個年輕的母親,她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,但是她弓著的身子下面,還護著一個軀體完好的孩子。”陳三喜說。
由于長時間窒息,母親拼死保護的孩子也未能幸存。然而陳三喜卻深深地被這一幕震撼,他用盡全力向這對母子敬了一個軍禮。
“那是我第一次為自己來晚了流淚。”他說。
從那天起,陳三喜又經歷了數不清的死亡場景,每一次,他都會想起那對母子,那是他從恐懼中蛻變的開始,也是從那天起,他始終是直插火勢最大處、直入救援最險處的那一個,他用更加嚴苛的方式來訓練自己,只希望能擁有和死神爭奪生命的速度。
“每一次都只想能再早一點到,再早一點,就可能多救回一個人。”陳三喜說。
再快一些
年近40的陳三喜個子不高,黝黑精瘦,外表平凡的他,在近20年的軍旅生涯里滿身榮耀,成了安徽省消防系統人盡皆知的“兵王”。然而他一身迷彩服下布滿的數不清的大小傷疤,替他記錄著榮耀背后看不見的汗水與痛楚。
每一個了解陳三喜的人,都會聯想到電視劇《士兵突擊》里的“許三多”。戰友都稱他為“奇跡創造者”,因為他永遠能比所有人“更快一些”。
風雨里,烈日下,他永遠是最后一個離開訓練場。
陳三喜曾經有過許多外號:“拼命三郎”“鐵人”“不睡午覺的那個”“跑不死的三喜”……伴隨這些外號的,有嘲諷的笑聲,有不解的眼神,但這些都隨著他的訓練成績一次比一次更快而煙消云散,剩下的只有嘆服。
陳三喜先后37次參加各級軍事比武競賽,32次摘金奪銀;榮立二等功2次,三等功5次,被評為全國特級優秀人民警察、公安現役部隊優秀人才一等獎、全國消防部隊優秀共產黨員、全國消防部隊崗位練兵技術能手、全國消防部隊優秀士官、安徽省消防部隊“優秀班長標兵”、執勤崗位特勤大比武“十佳消防衛士”“十佳士官標兵”。
這是陳三喜獲得的榮譽,而他所忍受的不為人知的傷痛,則遠超常人所能忍耐的極限:在火場中無數次的燒灼燙傷、氯化苯中毒的痛苦折磨、雙腳被撒滿工業鹽的雪水浸泡的痛癢、腿在救援中被劃傷縫了16針、一次又一次用針管插入膝蓋抽積水、集訓中強忍腎結石的劇痛……
“我只想再快一些而已,在現場才能再早一點。”陳三喜說。
站在轉折點的英雄
被人們視為英雄的陳三喜,始終覺得自己算不上英雄。
“我覺得帶著槍,冒著槍林彈雨沖鋒殺敵的那種才是英雄。”陳三喜說著,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靦腆笑容。
如果不是電視臺的報道,陳三喜老家的村民們可能一直都不會知道,從小看著調皮的孩子,竟然救過那么多人,獲得過那么多的榮譽。
2017年,陳三喜的二兒子出生,他面臨更加拮據的家庭經濟狀況:“大寶剛剛上小學,二寶只有一歲半,妻子沒有工作,父母60多歲了,還得在工地上打工。”
從軍多年,父親重傷沒能回家照顧,妻子生產沒能在側陪伴,為了養家,妹妹早早輟學外出務工。由于家庭收入微薄,直到今天,陳三喜也沒能在省城買上一套房子,把妻兒父母接到身邊照顧。
“‘對不起’是我唯一能跟家里人說的了。”陳三喜說,這種對家人的虧欠也許是所有軍人共同的遺憾。
2017年,陳三喜也迎來了職業生涯的轉折點:在中國消防部隊面臨職業化改革的大背景下,他即將脫下軍裝。
陳三喜成了合肥市消防部隊試點的第一個“單編隊”——萬年埠中隊的代理指導員。這是合肥首次試點一支中隊95%以上的消防員來自社會招聘而非現役軍人,陳三喜也由一名士官轉變成了領導者和指揮者的角色。
帶領一支幾乎沒有任何消防經驗的隊伍,陳三喜接受并出色地完成了這個挑戰。他把自己的經驗總結創新,言傳身教,帶出了一支優秀的社會消防員隊伍,充分展示了一名消防部隊嚴格培養出的人才的全面素質,為轉折點上的消防部隊探索出了寶貴經驗,也增強了戰友們對職業化改革的信心。
“說實話,脫下軍裝在即,我也曾經有過擔憂,有過疑問,但是我相信,消防職業化的道路,一定會越走越穩、越走越寬。”陳三喜說。
站在生活和事業的雙重轉折點上,中國軍人特有的堅韌和信心閃爍在陳三喜和跟他一樣的消防兵身上,恐懼、疼痛和迷茫,都不能阻擋他們在水火中逆行的腳步,更不能阻擋他們成為未來國家應急救援力量的脊梁。“那種使命感已經刻在骨子里,永遠也不會變。”陳三喜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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